工作中的活力與熱情

我最近正在跟 Fourdesire 的某一個產品團隊緊鑼密鼓的推進一個正要上線的產品。我熱愛這個產品、知道它的重要性、也熱愛參與團隊的每個人，所以我跟團隊們花了很多時間一起討論產品如何調整、快速地調整設計與工程的整合、並用迅速的速度開發與迭代。在最近的一次團隊 Review 會議中，團隊成員給予的團隊回饋：「專案感覺效率爆高」「專案節奏不錯一包一包的感覺很好」「專案設計跟工程討論密切且快速修正」。我觀察到這個團隊形成了優異的團隊文化，每個團隊成員都對產品與目標充滿熱情，且持續往前。

必須說，這些回饋的確讓我很開心，但我同時也有點煩惱。我煩惱的原因是在這幾年公司的經營狀況中，我一直有一種必須要讓團隊成員「工作與生活平衡」的想法，我盡可能避免同事在工作緊急的狀況中需要加班，許可的狀況我們甚至會選擇延後專案時程，希望大家可以在六點下班後就能離開，也以此引以為豪（也甚至寫入了員工手冊中。）

但在這次專案衝刺的經驗裡，我跟這個專案的工程與設計團隊連續加班了好幾天，好幾天晚上我們連續的修改產品內容，一直弄到辦公室的燈被管理處熄燈了才離開辦公室。團隊也一起點了數次外送晚餐，通常是可以快速吃完的東西——Pizza 或義大利麵——話題仍然不斷的是產品，我們要如何改善？如何協作與分工？要如何整合團隊資源？在這次專案衝刺的印象中，我感覺到團隊充滿生機，每個人都很積極地拋出想法要如何改進，面對時程壓力，大家反而全力以赴。我們最高紀錄一個晚上可以連續建構 20 個版本，持續推進專案。團隊活力跟生活平衡到底如何掌握？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？這個問題不停在我腦袋盤旋。

工作與生活平衡 v.s. 工作與生活和諧

直到我最近讀了 Amazon 創辦人 Bezos 所著的《創造與漫想》，在其中名叫《平衡的誤導》的一篇文章中，提到他在高階領導課程中提到關於「工作與生活平衡」的想法，Bezos 在書裡說：「我其實不喜歡『工作與生活平衡』的說法，我認為這樣會誤導別人。我喜歡說『工作與生活和諧』。我知道，當我工作得很起勁、樂在工作，感覺到自己正在創造價值、融入團隊，做著能讓我有活力的事情，我在家裡的表現就會更稱職。」這一句話重重的打中了我的內心深處。

的確，以我個人經驗來說，工作並不是跟生活互相爭取時間的競爭關係。我熱愛我的工作，即使讓我成天談論工作的內容——從產品、工程、設計到管理——我都可以喋喋不休。做到喜愛的專案的時候，我也可以非常沉浸的投入其中。我也喜歡在假日時間閱讀各種書籍撰寫文章，其中大多數都跟工作是正相關，這些事情會讓我充滿活力。也許是因為我知道我正在持續創造價值、或是我正在讓自己更加進步，我喜歡且熱愛這個感覺。

我至今仍然對剛創業時，與共同創辦人們一起工作的感覺印象深刻。我們出差在新加波參展，半夜在旅館的房間寫程式寫到半夜、我們六日最愛的事情就是帶著 MacBook Pro 找一間咖啡廳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修改產品或撰寫營運企劃。這些都讓我們覺得內心十分充實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的思維從創業家轉變成了經營者，在那個經營者的思維裡，我假想大多數的團隊成員喜歡「生活與工作平衡」。當在面試時重複地被應徵者皺著眉頭問到「這份工作需要加班嗎？（多半是因為他們之前在其他地方都有不好的加班經驗）」，而我的回答總是：「當然不需要。」當時我還沒有辦法把「如何從工作與生活中找到活力」與「工作時間長短是否影響員工福祉」這兩件事情清楚想明白，單純希望大家下班後放下工作，快快回家。

請不要誤會我，我並不是要鼓勵加班的文化——在 Fourdesire，需要加班的人仍然是少數中的少數，而我們也希望奉行大家能有更多時間體驗生活的準則——而是希望可以清楚地討論，對於優異的人才而言，需要的可能不是「準時六點下班」這種流程性的政策。他們真正需要的，是能夠從工作中找到活力的方式——知道自己創造價值、融入團隊、能夠跟喜歡的人們一起打造心目中的產品，追逐喜愛的目標。

什麼是工作？

討論到這裡，我想我們可以先探討一下什麼叫工作。單純是用勞動來換取報酬的方式嗎？還是我們能在工作中找到更多的滿足感與自我認同？在《我們為何工作》一書中，區分了工作（Work）三個層級：工作（Job）、職業（Career）與天職（Calling）。根據書本的描述，「工作（Job）」因為沒有判斷處理權，單純是以勞動力換取報酬的行為，「職業（Career）」則因為判斷處理權較高，因次團隊成員們會更樂於工作，而「天職（Calling）」則讓人能夠在其中獲得滿足感，能真正從中間得到活力，甚至進一步感受到身份認同。

當我們再次回到「生活與工作和諧」的話題。在這次的專案經驗裡，我更深刻的體會到，如果我們要推進整體的工作幸福感與團隊協作效率，我們不能只是單純的以工時作為計算單位，去達到時間上競合的「平衡」狀態，而是必須要深入的了解，工作中的哪些部分讓團隊成員感到熱情與活力？要如何讓團隊成員看到自己正在創造價值？要如何讓團隊成員能夠充分的融入團隊？換句話說，我們要如何創造「天職」？

賦予團隊熱情與活力

什麼事情讓你感到熱情與活力？作為管理者，可以花更多時間去和每個成員聊聊他們真正覺得熱情的所在，而我們每個人也都必須要深刻的捫心自問，工作中的什麼事情讓我們感受到活力？對於一個在醫院工作的義工，也許協助他人能夠讓他從中感受到無比活力；對於從事產品開發的設計師，也許創造出獨一無二的酷炫互動讓他感受到熱情；對於一個專研技術的工程師，也許讓程式碼運作的效率提升 10%，足夠讓他整天充滿熱情。當然，我們每個人都有迷惘的時候。有的時候我們在工作中感到迷失，找不到自己的熱情。但這時候我們必須花時間探索與反思，我們每天做的事情背後，是否有更深刻的意義？

當我們能夠看到自己正在創造價值時，能夠更加了解自己工作的意義，也更能夠從中找到活力與熱情。如果我們知道正在開發的產品是誰在使用、解決了誰的問題、會更加地充滿熱情。這也是為什麼在這次經驗中，我們產品團隊能夠更加緊密合作的原因：我們知道死線在前，而我們希望能盡可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提高產品的品質、我們得一起說服發行平台這是一個好產品、我們得準時提供行銷團隊相關資源。作為產品團隊，我們在這段時間內每週至少兩次建構新版本，除了讓內外團隊能夠更容易掌握我們的產出，我們同時也更加了解自己的價值。（如前所述，我們講好一週建構新版本兩次，但常常一個晚上就建構了十次。）

我們都喜歡跟優秀卓越的同事一起工作，共享彼此的熱情。當團隊分工良好，每個人都能從團隊成員中取得協助，並能更快速推將專案時，我們也會感受到活力。在我的經驗中一再的驗證——優秀的人喜歡跟優秀的人一起合作，而且再也沒有比跟優秀的人一起合作更幸福的事情了。當我們感受到跟比自己更優秀、或是在各種領域卓越的人一起創造未來時，這種感覺更讓工作充滿熱情。

維持團隊節奏感並傳遞正確訊息

當然，適當的休息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，沒有人可以一週連續工作八十個小時不休息。但重點不在工作時間，比起細微的去督促大家每天準時下班，不如掌握好團隊的節奏感。在專案較不緊急的時間讓大家有比較多休息的時間——休息、學習新知、思考或調整腳步——當一但進入節奏緊湊的狀態時，如果能夠讓每個人都能夠創造價值，融入團隊，才能讓「工作與生活真的達到和諧」，並讓兩者都能夠充滿活力與熱情。

最後，我們也必須密切關注於傳遞正確訊息，並且和團隊周遭的其他同事（例如公司其他團隊成員）確實溝通讓大家了解彼此的狀態。畢竟當你的團隊能夠彈性地調整工作節奏創造活力，其他團隊也許並不知道你們的狀態，對於許多同事而言，也許造成了無形的壓力——「噢，隔壁正在加班，我是否應該早走？」作為管理者，確實讓公司其他團隊了解彼此的狀態，避免傳遞錯誤的資訊，讓團隊成員能夠放心的在自己的節奏中，才能打造一個充滿熱情與活力的團隊。

參考資料

• 創造與漫想 Invent and Wander / Jeff Bezos / Harvard Business Review Press / 2021
• 我們為何工作 / Barry Schwartz / 天下雜誌 / 2016